“一份询问笔录,你们问了我一个上午,现在我可以走了吧。”陈二群站起来,就要离开大案中队办公室。
两名侦察员在钟海洲授意下,与陈二群周旋了整整一个上午,眼见十二点已过,已是到了午餐时间。
办公室门轰然开处,钟海洲和另外一名侦察员出现在门口。
钟海洲口气严厉:“陈二群,你走不了啦,你现在被清阳县公安局刑事拘留了。”
话音刚落下,身侧另一名侦察员走上前去,咔咔两声给陈二群戴上了手铐。
陈二群猝不及防,等他反应过来,身边已被四名警察围在中间。
“我没有犯法,你们这是非法拘禁,我要请律师……”陈二群十分愤怒,又有些惊恐。
钟海洲让他嚣张了一会儿,直到气势蔫了下去。
几个人同步开起了执法记录仪。
“你涉嫌杀害你老婆李菊芳女士,你现在被清阳县公安局正式刑事拘留了,请你在文书上面签字。”
钟海洲一挥手,两名警察左右伸手,立马将陈二群的胳膊给拿住,而另一名警察将文书呈现在他面前,上面有清阳县公安局的大印章,还有张世成的亲笔签名。
宣读完文书,由于陈二群拒绝签字,侦察员只好在犯罪嫌疑人一栏进行了注明。
两名警察押着人刚刚走到门口,陈二群突然收缩胳膊,猛地一个前冲,居然让他挣脱了束缚,向着公安局大门冲去。
“快拦住他,”钟海洲和另外一名侦察员,加上押送的两人,四个人拔腿就追。
幸好陈二群戴了手铐,又幸好他有点虚胖,虽然拚了命往外冲,终究还是被四名警察扑倒在地,还差几米的距离,就让他跑到马路上去了。
钟海洲踢了陈二群一脚:“不做亏心事,你会跑?我最讨厌你这种犯了事不敢担当的胆小鬼,带走!”
转眼间,有人开来后排带牢笼的警车,陈二群被警察关了进去,随即警车在呜呜声中开走了。
目送警车离开,钟海洲跺了一脚,喃喃道:“呸,什么玩意儿,差点让老子阴沟里翻船,在公安局院子里跑个人。”
宋小慈刚在食堂扒了几口饭,电话响了。
“那个小宋,怎么好意思啊,我这点小毛病还让你破费,我,我……”电话里,周庆宁的声音有些哽咽。
“周阿姨,您别说小毛病,医生都说了,您要加强营养,才能增强免疫系统……”
两个人聊了一会儿,宋小慈使出吃奶的力气才将周阿姨说服,方才让她认识到,她就是希望孤儿院的天,养好身体并不仅仅是她自己的事情,而是关乎到孩子们。
下午三点半,夷长市公安局检验鉴定中心来了邮件,清阳县公安局送检的心血、胃内容物、地砖缝隙中的三根棉签拭子,全都检测出了四次甲基二砜四胺,俗称毒鼠强。
而心血中的碳氧血红蛋白、丙烷和丁烷的浓度分别仅为0.3%、0.5%、0.8%,如果是一氧化碳中毒,碳氧血红蛋白的浓度要达到50%以上,如果是液化气中毒,丙烷和丁烷的浓度要达到70%以上。
很明显,李菊芳并不是陈二群报案所称的煤气中毒死亡,而是经口服毒鼠强中毒死亡的。
因为技术中队推举宋小慈负责此案,宋小慈便在第一时间内,将上述结果分别向秦大勇和刘波做了汇报,命案成立算是板上钉钉了。
趁热打铁,侦察员当天下午就在看守所的审讯室,对陈二群进行了提审,这回侦察员们的底气更足了。
仍由钟海洲主审,方强负责记录,两人一直都是命案的审讯搭档。
“陈二群,到了这里,你应该明白,如果我们没有靠牢的证据,是根本不可能动你的,说说吧,为什么自导自演将你老婆杀害……”
钟海洲一如既往,开始他的习惯性输出。
陈二群自从被戴上手铐,就知道事情败露了,要不然他也不会试图逃跑。
他额头青筋扯了几下,好不容易挤出几个字来:“我发誓,从这一刻开始,我什么都不会说的,你们有狠气拿证据定吧,最好能够枪毙了我。”
这真是:猪头煮烂了,牙巴骨还是硬的。
本来还想着三板斧的,第这一斧的政策攻心,看来完全不用了。
也罢,那就直接上证据。
通过宋小慈的案件刻画,钟海洲已经知道了陈二群的作案过程,这心里很是沉稳。
“你说昨天晚上七点多喝的稀饭,后来给李菊芳冲感冒药,再到八点半接到电话,这段时间你老婆都还好好的,前面说的没毛病,可惜后面你撒了谎。”
说到这里,钟海洲敲了敲面板,击打声让陈二群耷拉的脑袋抬了起来。
见陈二群不以为然,钟海洲继续道:
“我们法医通过科学技术检验,你老婆八点钟就死了,你说她八点半还好好的,这话恐怕连鬼都不会相信的。”
“你将老鼠药下在冲剂里面,李菊芳喝下之后,出现了呕吐,玻璃杯也掉到了地上砸碎,很快她就死了,而这个时间就在八点整的时候。”
“李菊芳死了之后,你清洗了她的呕吐物,并且放倒液化气罐,拧松开关,伪造成煤气中毒的假象,然后出去打了一夜牌,直到次日凌晨回转的时候报了案。”
钟海洲一边说,一边观察陈二群反应。
一般人听到这里,往往脸色大变,基本上都会举手投降。
反观陈二群,除了额头的肌肉有点扯之外,他似乎具有很强的反侦察意识,知道言多必失的道理,一句话都不予以回应。
两人也不着急,这种情况对他们而言司空见惯,一些心理素质好的嫌犯不就这个样儿吗。
他们审讯的证据,除了宋小慈判断的时间和作案刻画,还有夷长市的化验结论,这可是铁的证据。
钟海洲说累了,让方强接着问讯,他自个儿则溜到旁听室给宋小慈打电话。
“你帮忙分析哈,陈二群将老鼠药的包装和呕吐物如何处理啦?”
宋小慈在电话那头顿了顿,回道:“站在他的角度,最好的办法就是将包装袋和呕吐物冲入下水道,你可以诈他一下,看看他的反应。”
办案的重要细节都要最后查证,对于这一点,如果嫌犯不交待,整个案子办下来难免瑕疵众多,十分麻烦。
一般人都以为,有确凿证据证明某某杀了人就算破了案,而在真实的办案过程中,所有关键细节都必须得确认,这样才能形成证据链条。
比如此案,如果真是陈二群毒杀了他老婆,他的老鼠药从哪里买的,投毒后包装袋以及死者的呕吐物是如何处理的等等,这些都要搞清楚。
钟海洲回到审讯室,发现陈二群低着头,眼睛闭着在打盹,而方强都懒得问讯了。
他走到陈二群跟前,再次施展起他的窃窃私语:
“不要以为你把老鼠药袋子和李菊芳呕吐物冲进下水道,我们就没办法了,我刚才出去问了,我们的人已经在这栋楼的化粪池找到了包装袋,你的小聪明在警察这里一文不值。”
陈二群霍然抬头,这次他的脸色发生了微妙的变化,一下子血涌上头,青筋爆的更明显了。
但他很快恢复到之前的状态,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,决定顽抗到底了。
对于钟海洲和方强而言,这次算是遇到了真正的对手。
遇到死抗的,到了最后,就只能上铁证了。
不再弯弯绕绕,钟海洲扒开钉钉软件,将夷长市的鉴定结论呈现在陈二群眼前。
“心血,胃内容物,还有地砖缝里,都检出了毒鼠强这种老鼠药,而你说的煤气中毒纯属扯蛋,这回你应该抛弃幻想,可以死心了吧。”
陈二群发胖的身体挣扎了几下,面色渐渐暗黯下去。
终于,总算开口说话了:
“你们别费力气了,过多的话我一句都不会说的,你们凭证据定吧,就算枪毙我也认了。”
空气中充满了浓烈的火药味,钟海洲恨不得冲上去打他几个耳刮子,这家伙简直就不是人,杀了老婆还敢挑衅办案警察。
的确,审讯了半天,关键证据都摆了出来,人家只用了简单的一一招,就将两人气得半死。
沉默是最恐怖的武器!
没有办法,钟海洲只好将审讯遇到的问题向秦大勇和刘波作了汇报,而秦大勇又将这个情况与检察院进行了沟通。
检察院认为,化粪池的包装袋还是要掏的,这个不能少。
另一点,老鼠药的来源必须查到。
对于检察院提出的要求,清阳刑侦起初并没有当回事,认为这个事情很简单。
于是乎,元月9日上午,在录像机的监控下,侦察人员在桃花宾馆的化粪池中找到了老鼠药的包装袋。
没想到的是,不找还好,这一找居然找到了6个毒鼠强的包装袋。
一下子投6包老鼠药,这种可能性应该不大,很有可能在这之前,这栋楼就使用过老鼠药,前后的包装袋已然混杂在了一起,这对办案人员来说,麻烦却是很大了。
另外几组侦察员,立即对街面上走南闯北的鼠药摊进行了地毯式的调查,结果找到了18个人,距离桃花宾馆最近的也有5个人,警察说出陈二群的特征,他们都称最近一段时间没有卖药给这个人。
没有办法,侦察员改只得改变思路,沿着交通监控溯源,最后找到沿河大道的一个临时摊位,陈二群应该是在这个摊位上买的鼠药,并且就在五天前。
只可惜,这位摊主在前天就走了,根据调查,只知道他是湖南口音,再多的信息就没有了。
找不到这个人,就无法确定陈二群买了几样包装的毒鼠强,这个瑕疵实在是太明显了。
一个简单的药物来源,就让整个案件陷入到僵局。
这种人走乡窜户,居无定所,人海茫茫,到哪里去找他呢?